美国究竟是什么样的?不管是纽约灯红酒绿是加州的阳光海滩,还是费城名胜古迹?或许每一个赴美留学的中国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美国。但往往都有许多落差.留学生倾情讲述在美又一个七年,和留学生难忘“偷渡”经历感慨万千。
善良友好的接待家庭
接待家庭是美国很多大学为外国留学生提供一个项目:学校征募当地社区美国家庭,为新来的留学生提供住宿等帮助,以便他们迅速融入美国的社会和文化中。对很多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而言,接待家庭是他们最初了解美国生活重要途径之一。
我的接待家庭主人是一对退休夫妇。男主人鲍勃曾是位编辑,女主人贝斯蒂曾是中学西班牙语老师。他们是典型的中产阶级,有自己的独栋别墅,养一只宠物猫,过着舒适的退休生活。鲍勃夫妇让我看到了一个与之前想象中不同的美国。到美国第一天,贝斯蒂带我到当地一家三明治店吃午餐。我点了一个金枪鱼三明治,正打算掏钱时,发现贝斯蒂已经把我的餐费和小费都付了。我有点惊诧,不是说和美国人一起吃饭向来都是AA制吗?为什么她会请我?我连忙问道:“贝斯蒂,有多少钱,我把钱给你。”贝斯蒂笑了笑:“我请客啊,怎么能让你来付账?”直到我离开美国,我和他们一起吃饭都是轮流请,从来没有实行过AA制。这是我到美国学习到的第一节文化课。它让我认识到,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一切道听途说或想当然的事情都可能是有偏差的。
和我的接待家庭相处久了,我渐渐发现留学之前我对美国文化的很多认识都是错误的,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美国人的家庭观念问题。鲍勃和贝斯蒂有个女儿,名叫安妮。安妮是弗吉尼亚大学英语系的老师,刚刚从科罗拉多调动工作过来。安妮在弗吉尼亚长大,在科罗拉多任教多年,一直希望回到故乡,只为了离父母更近一些。我诧异了。不是说美国的孩子长大后都恨不得离父母越远越好吗?竟然还有专门为了离家近些调工作的?家庭对于美国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我到美国的第一个周末,鲍勃把一家人都召唤来了,欢迎我这个新成员的加入。陆续来的人有安妮、她的丈夫和他们的两个孩子,有贝斯蒂的妹妹玛丽和妹夫,有鲍勃的弟弟、弟妹一家,还有鲍勃八十多岁的母亲多萝西……我的老天,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家庭啊!我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跟鲍勃热情的家人们打着招呼,心中却疑惑重重。来美国之前,我从书、电影、电视中获取的关于美国家庭的信息大都是这样的:离婚率居高不下,单亲家庭子女教育问题很大,年轻人不懂赡养老人,老人在养老院中孤苦度过余生。为什么我看到的与之前道听途说的大相径庭呢?鲍勃告诉我,真正的美国人都很看重家庭。媒体上表现的只是一种脸谱化的大城市美国人。真正构成美国社会的还是占绝大多数的中小城镇居民。大部分美国人虽然年轻时会有叛逆期,但步入婚姻殿堂之后就会变得很顾家,因为坚守对婚姻的承诺被视为一个人重要的品质之一。在鲍勃他们这个大家庭中,像这样的聚会每年都会有一两次。每逢感恩节,家人们更是会从各地汇聚在一起,分享一年来的收获和快乐。
在美国留学的几年中,鲍勃一家视我为他们家庭中的一员,家庭聚会时都会叫上我,并带我参加了许多朋友的聚会。和接待家庭的互动是我在美国最难忘的生活回忆。
两种截然不同的学生
在美读博期间,我曾做过几年的助教,这段经历让我认识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国学生:一种视诚信为生命,一种撒谎不眨眼。
我们先来看看视诚信为生命的学生。有一次,一个学生论文的引用部分写得不太合理,我把她叫到办公室,指出她引用的两句话没有写明出处。我叫她来的目的本来是想提醒她写论文时要注意写作规范,但没想到听到我的提醒后,她吓得脸色苍白,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说话声音也一下子颤抖起来。刚当助教的我不明所以,心想就算我给她的论文打了低分,她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吧?我反复劝她:“It’s ok.”但她却一个劲儿摇头,说:“It’s not ok.”这样“鸡同鸭讲”了半天,我才搞明白,原来她是害怕我把她送上荣誉法庭。
所谓荣誉法庭,是由学生自己组建成立的法庭,专门负责审理与作弊相关的学术案件。别看它是学生们自己建立的法庭,但却是整个学校最重要、最有权威的机构之一。在这个法庭中被确认为“有罪”的学生,会被直接开除!是谁赋予了学生自治的荣誉法庭这样大的权力?这还要从荣誉制度说起。荣誉制度是我所在的弗吉尼亚大学首创的一项学生自治制度。这座有着近两百年历史的学校秉承创始人托马斯·杰斐逊的民主理念,强调个人诚信。在荣誉制度的体系中,学校的每一个成员,无论是教职员工还是学生,都有人格自由,学校必须尊重他们的自我约束能力。因此,每逢考试,学生只要在考卷上写下一段荣誉宣言,学校就认为其尊重基本的诚信原则。有时,教室里甚至可以不要监考官。但是,最大的自由背后是最严厉的惩罚。一旦有人被发现违反了荣誉制度,那他将面临极其严格的审判。
考虑到这个背景,我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生面对我的提醒时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毕竟,引用别人观点不加注明,和考试作弊一样,都是可以直接被送上荣誉法庭的。我当然不至于因为一点小疏忽就把她送到法庭上去。看着她长舒一口气走出办公室,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些撒谎成“精”的学生们。
每到临近考试或是重要的作业提交日时,我总会收到一些学生发来的电子邮件,内容不外乎是请求补考或是推迟交作业,而理由则千奇百怪:我爷爷去世了,我要去奔丧;我爸爸是大兵,从伊拉克回来了,我要去和他团聚;我哥哥大婚,娶了个马来西亚人,我们一家要去参加婚礼。为了体现对社会传统的尊重,美国学校对学生参加婚丧嫁娶这类仪式非常通融,遇到这样的事情,老师是必须网开一面的。还有,美国对宗教自由非常重视,多如牛毛的小教派各有各的习俗,老师也必须尊重学生的信仰,比如有的学生会直接和我说:“我信仰的宗教要求我在这一天不能做任何事情,所以,我要求推迟考试。”
当然,妨碍学生交作业的还有其他数不清的奇异事件:室友食物中毒,需要人照顾;开车超速,需要上法庭;和家里宠物打架受伤了,需要打狂犬病疫苗……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到底如何?我不好明说,但有一个数据可以分享一下:一个学期里,我一共有一百个学生,其中竟有三十多人的爷爷去世了!其中一个人可能是家庭成员过于庞杂,竟然死了三个爷爷!当然,更有的可能是他的记忆力出现了问题。有一次,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吐槽”的心理,在开学第一课就明确向学生说明:“我对你们这门课的期待是——你们的家人都要好好活下去!”学生们当然知道我的意思,都会心一笑,但之后他们会不会仍旧为补考或推迟作业而撒谎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就是我所认识的两类学生,他们惧怕那冷酷无情的荣誉制度,又可以为了逃避考试不顾家人“死活”。这些有趣的年轻人给我的助教生活带来了些许困扰,更平添了诸多乐趣。
一次难忘的“偷渡”经历
2007年寒假,我做了一次横跨美国的旅行,从东海岸出发,一路向西。在圣诞节的前一天,我来到了美国和墨西哥的边境城市——得克萨斯州艾尔帕索。美墨边境情势一向紧张,尤其是近年来美国沿墨西哥边境的各州强化了对非法移民的审查,导致大量在美务工的墨西哥人不得不返回家园,这使得这里的情况更加复杂。我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有点往枪口上撞的意思。
当时我虽然没有墨西哥的签证,却大胆地到美国边境官那里询问是否可以短暂入境墨西哥。对美国人来说,你去墨西哥还是任何别的国家都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所以我轻易地便获得了入境墨西哥的许可。在墨西哥边境一侧,也没有设立关卡,只有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小办公室,里面坐着墨西哥的入境官。我本以为他会向我要入境手续,但没想到他连理都没理我,直接挥了挥手,就让我进入了墨西哥境内。这让我百般庆幸,可我忘了真正需要关心的事情:是否还能回来。
从艾尔帕索走到墨西哥的边境城市华德斯,如同从天安门走到王府井一样,两个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街市上的氛围。美国这边的街道整齐划一,街上很安静,人们在静静等待圣诞节的到来。而墨西哥一边则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这里的气氛和中国的春节特别像,人们聚集在街上和教堂里,企盼着新一年的来临。孩子们穿上新衣,走上街市,犹如盛开的花朵,吸引着周围人们的目光。
在短短几个小时的墨西哥“游荡”中,我被这种热闹的气氛深深地感染了,以至于回到入境美国的通道时都是一脸的笑容。然而,这种愉快的心情随即被一张冷漠可怕的美国面孔弄得一团糟。“不行,先生,我不能让你回美国。”大腹便便的移民官脸上的横肉颤抖了两下,看着我,一副胜利者玩弄战利品的样子。“什么?”我皱起眉头,“我到墨西哥那边还不到半天,当时也是你们允许我过去的。”“我不想听你解释,我是移民官,我知道政策。你的I-20表格*不全,应该是三张纸,但你只有两张,而且你根本没有出境手续啊!”“嘿,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三张这么一说,我和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只有两张。出境手续……根本没人要求我办。”“我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对这个表格比你要清楚。这可不行,你还是回墨西哥吧。”入境官脸上的横肉又得意地颤了颤。他潇洒地一挥手,从后面走过来一个看似是保安样子的人,一个劲儿把我往回推。我一边后退,一边寻觅着当时允许我过关的那个官员,可是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尽管当时我说话时舌头已经打颤,但我还是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我找了几个在入境大厅里工作的官员,跟他们解释了半天,但大部分人都很冷漠地说他们不清楚我所遇到的情况。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谢天谢地,总算遇到一个热心的人,他告诉我其实只需要到后面的那个办公室里重新办一个入境卡片就行了。我只好又重新办理了入境的手续。入关的时候,那个移民官很不情愿地放我过去了,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中国人,中国人。”我心中暗笑,心想他在此地估计多年都没遇到几个想从墨西哥过境到美国的中国人吧。
后来我忽然想到,如果滞留在墨西哥的话,我也是个“黑户”。因为我是在美国人的“帮助”下“偷渡”到墨西哥的非法入境者!等待我的将是按照对待偷渡客的政策被遣返回国。我越想越后怕,同时也觉得这件事很好笑。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堂堂一个拿全额奖学金的留美中国学生,最后却因为试图“偷渡”墨西哥再“偷渡”回美国而被遣返回国。在这个平安夜,我总算理解“平安”的意义。